6月25日，中國隊以0比2不敵意大利隊。新華社發

　　三十多年前，中國足球隊（就是那時的男足）5號賈秀全是個狠角色，作風硬朗能攻善守，亞洲杯上踢中衛的他搞進三個球，穿上金靴。

　　昨天凌晨，他帶的中國女足和意大利隊比賽時，一個當年見証過鏗鏘玫瑰絕唱的前同行感慨，賈秀全帶的是朝鮮女足啊。中午，央視午間的體育新聞裡數據支持了這一觀感。中國女足的攻防各項數據，都低於這屆法國女足世界杯的平均值，隻有犯規數超標。

　　被小組出線時賈秀全的眼淚打動沒幾天，昨天我們又被王霜出局時的眼淚感動，另外就是被這堆冰冷的數據驚呆。四場比賽，勝一場，平一場，輸兩場，進了一個球，丟了三個球，七屆世界杯征戰史上成績最差，場面最難看。

　　沒有任何責怪、沒有拿賈指導開涮的意思，他已盡力，和他的隊員一樣。很多人為中國女足把脈，給她們提建議，希望她們在全力防守的前提下大膽進攻，御敵於國門之外。真是站著講話不腰疼。你以為賈指導王霜吳海燕們享受被人狂轟濫炸抬不起頭來的感覺？

　　看看躋身八強的是些什麼隊伍：七支歐洲球隊圍堵美國隊，全是身高體壯跑起來帶風。和她們拼身體，吳海燕們足夠英勇無畏，拼到彈盡糧絕。還有人拿小組賽把德國隊逼得手忙腳亂，差點爆冷門說事，隻能說明他隻會看熱鬧。足球是90分鐘甚至120分鐘的比賽，即使中國男足打韓國日本，某個時段內，也有可能打得風生水起。窮人家過年，誰還吃不起一頓餃子，但你能天天吃嗎？

　　賈秀全自己踢球時是條漢子，調教中超弱旅河南建業多年，知道看菜吃飯量體裁衣的道理。放在世界范圍，中國女足也是窮人家過日子，沒有底氣擺闊。看看西班牙大戰美國的驚心動魄場面，如果中國隊小組賽擺開架勢跟她們大干一場，可能小組賽結束就得打道回府。

　　要說最不甘的，應該是日本隊。她們是女足世界的唯一清流，和荷蘭隊的比賽把女子足球的細膩靈氣和堅韌勇氣發揮到了極致，很長一段時間控制了局面，女足比賽很少看到這麼賞心悅目的場面，但面對高她們一頭、壯她們一圈的荷蘭姑娘的鐵桶陣，東洋魔女們無可奈何，最后一分鐘架不住北歐虎妞的簡單粗暴。那種出局，何止是不甘，還有刻骨銘心的悲涼和無奈。

　　賈秀全是看著女足運動萌芽、成長和成熟起來的，在他職業生涯的巔峰——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后期，中國是世界上最早開展女足運動的地方之一，那時候從田徑隊招幾個練短跑的扔標槍的，粗加工一下就能在全國聯賽中呼風喚雨甚至大殺四方。這種刀耕火種的模式到90年代中后期才有改進，涌出那批鏗鏘玫瑰，女足運動進入有戰術有技術的年代，那個時代，與其說中國女足有天賦肯拼搏，還不如說是我們是笨鳥先飛，享受到了先發優勢。

　　時代不同了，七八年前甚至四五年前還把踢球當校園裡課外活動和社區游戲的歐美虎妞，稍微一發力就能讓人目瞪口呆。這次打進八強的球隊，女足注冊人口全部超過10萬，美國有300萬，功虧一簣的日本有30萬，中國是700名職業球員。在歐美足球強國，女孩踢球是一項大眾體育，我們是類似體操跳水一樣的小眾精英項目。你看到過哪個學校或者社區草地上有女孩踢球的？

　　世界上所有的女足強國，都是男足強國，坐擁五大聯賽，女孩們場邊看看，都能琢磨出踢球的門道來，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英國、法國、荷蘭、西班牙冷不丁就成了世界女足強隊。中國女足的尷尬在於，先天不足，后天也沒法補上，除非像鄰居日本姑娘那樣把踢球練成繡花，人人都掌握四兩撥千斤的功夫。但沒有一副好身板，又能怎樣呢？

　　女足是中國競技體育裡特殊的風景，媒體和球迷分享她們的每次勝利，寬容她們的每次失敗，但僅此而已。她們只是逢奧運和世界杯年才會站到聚光燈下，其他時間接近被人遺忘，市場更無從談起。一個人，一項運動，不怕捧，不怕罵，就怕既沒人捧，也沒人罵，女足就是這種境遇。中國女足的實力，從哪個方面看，都跟八強已不在一個檔次，差距還在不斷拉大，留給我們的歐美對手不多了，今后的任務可能和男足一樣，沖出亞洲任重道遠。

　　女足待遇差是全世界的話題，美國隊長拉皮諾一怒之下把美國足協告上法庭，要求和男足同工同酬，但特朗普來攪局了：你的吸金能力呢？別人家女足的待遇差，一個賽季拿七八千歐元的補貼，不影響足球人口不斷擴容，不影響競技水平突飛猛進，而我們，沒有錢寸步難行。不鏗鏘的玫瑰依然被人愛，但真的看不清未來。 吳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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